春天的五个碎片

春天的五个碎片
  　

  

  春天的五个碎片

  ——莫吟双

  

  

  在第二十个春天里的某一天，我蓦然发现记忆里的一些碎片，它们在阳光下安静地闪着光芒。我想知道，如果把它们完美得拼凑在一起，出现的会是一段怎样沉郁而宁静的时光……

  天井

  一个四方形的空，围绕着的只有四条硬梆梆的黑色边线。天井，我小小的围城。它随着爸爸在我记忆里的出现而出现。那个晴朗的春日里，爸爸爬上高高的木梯收拾破碎的瓦砾。我在天井下面抬头看他的同时看见了和天井一样大小却更加遥远的蓝天，看见了蓝色幕布上漂浮的小山似的白云，看见了快乐叫嚣着从白云身旁掠过的鸟群。从那时候起，我才发现，原来坐井观天也可以看见那么美丽的画面。天井张着它没有牙齿的大嘴，把痴迷的我吞入了一个拥有明亮色彩的世界。从此，记忆里最美的天空，是藏在一个长满青苔的天井背后，里面有爸爸被风掀起一角的白衬衫。

  消失的路

  儿时上学的老路，连同老路旁灰白色的老屋和老路中间一扇永远不会关闭的铁门，还有我七岁时在老路上镶嵌下的脚印，在我离开的半年里，全都消失了。恍若昨日还在老屋宽大的屋檐下慢悠悠地做着数学题，还在铁门上荡秋千似的摇来晃去，还在老路中那个深深的印记旁比对着小脚又长了多少，可是今天，它们一起消失了，不会再回来。

  通往学校的老路消失了，通往家的老路也消失了；可是上学的孩子还在继续，回家的人们还在风中前行。

  只因——

  老路消失了。新的路诞生了。

  断了线的风筝

  风筝断了线。那只巨大的蝴蝶在空中翻转了几下便一头栽进长满荆棘的草丛里，来不及享受和煦的春风，来不及展示它美丽的容颜。它曾经自信地以为自己可以碰触纯净的天空，沾染自由的气息，于是过早地挣脱了束缚的丝线。可是，天空总是比想像的遥远。它终究还是坠落在自己遥远和虚妄的梦里。

  不知道它是否明白，那根丝线叫家也叫思念。

  一个梦

  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满面泪水已经被午后暖暖的阳光蒸发，唯剩下阵阵难过。

  梦里的爸爸，穿着厚重的深色棉袄，不见了春风拂过白衬衫时的悠闲。我们三次以同样的姿态同样的路线徘徊。一样简单安静的画面，可我搀扶着爸爸的手，却明显地感觉越来越沉重。我不敢放开，怕爸爸会突然消失不见，像太多太多曾经那么熟悉的日子，一去不返。他在我身边轻声絮叨，像是要对我说些什么又怕被我听见。我看着他在我身边慢慢苍老，脸上渐渐浮现出爷爷的无奈与宁静。我们就那样一遍遍走着，不说一句话。我从梦的上空看到两个曾经隔阂的身影慢慢靠近然后消失。梦在这时候结束。我提笔记下这个梦。

  因为害怕，害怕梦会以不可知的速度凋零，害怕人会以不可知的速度老去……

  　　

  告别

  灯光洒落在脸上，一半灰暗一半明亮。我听见灰暗的一半低声说，我累了，我会带着那些忧伤的过去退场，明亮对它挥挥手，笑，那么现在就让我来期待一个新的美丽的开始。

  　　

  窗外，月光正幽幽地照着睡梦中的人们。大地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