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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碑
  

  爱情碑

  ——水尘

  

  

  风呼呼地刮着,卷起漫天的沙尘，却卷不走人们心头的哀思。

  天很早，耿家大院早已人声鼎沸了。今天是换杰出殡的日子，乡亲们已到齐了不少。灵房里阴森森的，烛光忽明忽暗，映着女人沧桑的脸庞，泪水仍淌在脸上。无知的小女儿还在抢灵桌上的果品。

  换杰是摔死的。他和儿子出去卖牛，却不慎从飞驰的三轮车上摔出去，当即就死过去了。虽经过北京、天津的大医院的治疗，却也无能为力。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的他，终于撇下了相依为命的女人和儿女，撒手人寰！

  事情很突然，换杰是村里数得着的好男丁。五十多岁，生就一副严肃的面孔，红光满面，步子硬健。从我记事起,他就是我们村的村长。他老婆是个又黑又丑的矮胖女人，村人都叫她黑丑。别看她人不俏，可很会过日子，也很疼男人，不过也很霸道、难缠，常常和村人们吵成一团。

  刚成年的儿子摔破了灵前的火罐，亲人们忽地哭声大起。儿子吃力的抗着棺材的大头，哭喊着：爹，往出走！哭喊的亲人们扶着棺材一步步挪出家门。院中“金山”“银山”“招魂幡”哗哗地响着，排成一条长龙直伸向坟地。

  坟地在村子里边很远的沟里。

  路很窄，一群人抬着庞大的棺材几乎是一步一步的挪进去的。抬他的多是村里的乡亲，也有很近的亲戚。路上亲人们的哭声淡了下去，村人们抬着换杰默默地走在黄泉路上，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们也是被另一群人抬着，也是女人撕心裂肺、无力无助的哭声，儿女们稚嫩的肩膀，背着今世的寄托淡淡化成黄土。女人眼睛红红的，却没一滴泪了。小女儿好奇的望着这群人，竟不知所为。

  一路沿河而行，淙淙的河水似是在为他唱着挽歌，河边的杨柳也哗哗作响在为他送行。淡淡的远山肃穆无语，而这些都是他一生中依赖的所有。漫天的纸钱随风飘舞，渐渐的遮住了他的阳间大道。

  终于到坟地了。深深的坑里垒着一层小石，旁边我国知名白癜风专家一大堆黄土。该入土了，哭喊声又起，女人拉着棺材死活不让入，被众人拉开了。小女儿忽地扑到棺材上说：爸爸去那里啊？她到现在才明白爸爸要到另外的世界了，她想用她的小手拉回爸爸。然而终是要入的！

  风依旧呼呼的刮着，招魂幡迎风飘展，霍霍作响，直若招魂一般。土渐渐的高了，终于淹没了棺材、石头，成了突起的坟头了。

  农村的坟是没有碑的，只一个小小的方方的坟口：左右各一块石头，上边一块石板，好象一个门。也许这就是阴阳两界的界线了。一边是一生的所得，一边是一世的归宿。许多年后，坟头会被踏平的，然坟口是永存的，这便是一个人和这世界永恒的联系了，又似牵挂着冥冥之外的亲人。

  女人还跪着，呆呆的看着黄土堆。也许他不是她的至爱，然而在那个把爱淡化成默契的年代里，这个维系了女人贞操与青春的男人虽不能给她安逸的幸福和豪华的享受，却给了她平实的安全和淡淡的牵挂。几乎没有一句爱意浓浓的倾诉，没有一次花前月后的浪漫，甚至没拉过一次手、没吻过一次，在失去了爱与被爱后，然而被爱生活了一辈子，酝酿了一辈子，爱也许只剩下了眼泪。当男人撇她而去时，她于是为他哭了，为他流尽了一生蓄着的眼泪。他也许满足了，有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爱没爱过她，更不知道她爱没爱过自己的女人为他而流泪，而他只是和她度过了那些苦难、安平的日子。她还要活着，还有男人留给她的责无旁贷的儿女和土地。她让着坟口见证了她和他相处的一辈子，他的贞操、青春、和爱情，还有所有生活过的岁月，就像一座碑，记录了自己红尘的历历！

  孤零零的黄土堆，五颜六色的花圈，满地的纸钱，冷冷的坟口，一个熏黑的碗。

  如血的朝阳，和着女人的泪水为一个平凡的男人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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