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新欢旧爱的事

突然之间，日子过得不对劲了。
　　
　　站在门厅，换拖鞋，脚底没有了那种熟稔的感觉。低头看，却是一双全皮的。问她以前那双藤制的拖鞋，她淡淡地答，旧了，扔了。
　　
　　洗完澡，接过她递过来的浴袍，却是真丝团花富贵气派的那种。皱眉穿了，却怀念原来那款毛巾质地的，穿了许久，贴身舒服，前襟不慎被烟头烫了个洞。她笨拙地补了，密密实实，像牢不可破的网。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突然觉得颈下的枕陌生，抽出一看，却是个软乎乎的家伙。我的荞麦枕头呢？他问。旧了，换掉了，这是新出的九孔太空枕，特别舒服，你别不知福。她这样说他。
　　
　　早餐桌上，以往的粥和馒头换成牛奶面包，竟然还有炼乳、果酱。他恼，甩得杯盘叮叮当当，这叫人怎么吃？她不愠不火，说只不过换个口味嘛。
　　
　　他一惊，抬头盯着眼前人。几时她剪了俏丽的短发，染了漂亮的色，干练而时尚。而她还化了妆，白的衣，青的裙，虽不是青春逼人，却也温婉动人，别有韵致。这样玲珑的女子真是他的枕边人，他有点恍惚。究竟有多久，他没有用心留意过她了。
　　
　　你真的还挺好看呢。他语出真心。
　　
　　她笑，待重头收拾旧山河，不然怕真成了糟糠，遭人嫌弃，被人取代哦。笑容清清浅浅，语气半真半假。
　　
　　而他，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日子如常，他努力地适应着新拖鞋、新浴袍、新枕头，却怎么也咽不下牛奶面包。他始终不是那副肠胃。而她不但不同情，反而把他日日饮的茶换作了咖啡，令他的生活陡然迥异。以往亲切随意的踏实仿佛被悬在了半空中，这种感觉令他不舒服，对新事物的新鲜有趣反倒视而不见。
　　
　　他怕她再变了什么花样来，急急表白留恋旧时所好。她但笑不语，半晌念出这样的句子：“旧不如新，拿出勇气，辞旧迎新。”
　　
　　她竟然都知道了。
　　
　　慌乱地握住她的手，语不成句：“我老了，真的。只有恋旧，没有勇气，更经不起折腾，更不想去尝试变化了，我只要你，才能安稳。”说到最后，竟喉头哽咽。
　　
　　那一夜，一些暧昧缠绵的文字统统被他从手机中删除。那一刻，一个年轻亮丽的女子淡出了他的视野。
　　
　　他明白，所有她准备的新物品都会在岁月流转中与他融合，而这所耗费的时间，他给不起。人到中年，他不想去迁就了，包括感情。
　　
　　而他的懦弱与自私，逃不过枕畔这个女人的眼。还有谁比她更懂自己呢？他们原是结发夫妻。
　　
　　他轻叹，对身边的女人刮目相看。不动声色间，就套出了他的心思。也许，只要她愿意，就足以带给他好奇和惊喜。
　　
　　而他能做的，只有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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