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过
  

  过

  ——黑木耳

  

  

  我路过，谁也不曾想过，最后我竟错过。

  至今仍记得，隔着江水，那人在淅沥的雨中伫立，晚风吹得落叶簌簌，我的心里也生出了秋的悲凉，我没有回头，我怕回头看见那迷离的眼神，怕自己的泪如雨下，会湿了整个天涯，我能感受到那眼神噙着泪水，有过祈盼，然而最终还是黯淡。不知在那眼神中，是不是失望，是不是伤心，是否还有爱，是否还有恨。我无从知晓，我只知道，我的那一次不复返，给我一生的遗憾。

  　　

  一

  三月的江南，细雨霏霏；三月的江南，薄烟轻笼；恬静中带着几分淡雅，清丽中裹着一丝哀愁；三月的江南，草长莺飞；三月的江南，生机盎然；静谧中带着几分柔和，朴素中透着一片清幽。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碧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我的江南，似乎只活在那短短的诗行里，让我魂牵梦萦，寻梦，让我在马蹄轻疾中去寻觅一份让我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是一个斜晖脉脉的黄昏，我的马蹄声和着夕阳，缀着一份轻快的心情，划破了这山水的宁静，江南，我曾多少次梦回的地方，曾以为你只活在词藻中，梦幻里，而今天，我终于走近了你。

  江南，没有让我失望，那如半开半醉的花般风姿生媚，那如欲明犹昧的水般柔弱含情，那如甘甜清香的醴般绵长悠然。

  然而，我太痴迷于山水了，却没有发现，我的身后，那一汪温柔的秋水。

  直到从流翠迷烟中醒来，我才看到那个悠长的背影，那是怎样一幅画面啊。在湖光山色中，在烟雨迷蒙中，在一片苍翠的渲染中，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渐行渐远，飘逸的长发，随意地挽成一个结，却在不经意间用无意编成了有意的灵动，在风中倾泻而来，青绿的衣裳，仿佛与水融在了一起，让人分不清哪是绿的人，哪白癜风是怎么样的是人的绿，哪是山的翠，哪是人的青，只觉得天地似乎都定格在了那一瞬间，只有那绮丽的身姿，和一行清晰的屐印，清晰地印在心上......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邂逅。

  　　

  二

  江南的雨，永远别有一番韵味。

  春潮晚来的涧雨，沾衣欲湿的杏花雨，家家蛙鸣的黄梅雨。在雨中，江南是娇羞的。她白皙的脸庞上永远有着少女的红晕，让人沉醉着，这一醉，便是谁知道视网膜脱离的治疗方法千年。

  我和她的第二次相遇，便是在一场淅沥的细雨中。那时的我，依旧是一位游子的打扮，书生长衫，摇扇流苏，在雨中静静地漫步，感受着雨的芬芳，细品着水的柔美。

  她，就在这样一幅雨韵图中出现了，为这幅画卷着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没有先兆，只有一把精致的油纸伞，开在一片氤氲中，伞下，是一张天下最美的面容，深情的眼眸之上，两弯淡淡的弯月，如雪的脸庞上，一如江南的红晕，凄清，惆怅，迷茫，她飘过的地方，似乎总会留下些许淡淡的清香，仿佛千年后的雨巷，漫行着的丁香姑娘，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断桥之上，在苏堤的倒影中，我们对视着，没有语言，因为语言在此时是那么苍白无力，只要一个眼神，我们便能明白对方。是的，我们在彼此的眼神中寻找着，寻找着如诗如画，如魂牵绕的前世，似雾，似烟，似梦萦绕的今生。

  那一刻，我想我该停下游子的脚步了。

  　　

  三

  江南，永远不会缺少女子的故事。

  苏州城的霓虹，杭州城的绿水，扬州城的玲珑，镶嵌在江南女子的裙角。琴棋书画，鸳鸯蝴蝶，歌舞铃铃，点缀着江南女子的发簪。于是，她们浓艳着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秦王汉武，唐宗宋祖，燕赵豪杰，齐鲁英雄，乃至一代代江南才子不眠的夜晚。从此，她们不再愤沉那只装了百宝的箱子，不再变作白蛇，不再流着血泪哀哀化蝶。

  今天，江南的女子依然留住了我游子的脚步。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我忘记了自己，投入了一片倚红偎翠中，吟诗作画，挥毫泼墨，她总是在旁静静地看，轻轻地听，或者，将一枝松烟轻轻磨着，由淡到浓，浸透砚台，最后在纸上生动。偶尔，也会对上两句诗词，或工整，或对偶，或精妙，或绝伦，一语道破我的心思后，又总是恬淡的微笑，温馨而又会心。雕花的窗外，疏雨梧桐；精致的庭轩，金兰幽香；同一轮圆月下，曾经的孤独与凄清，与月对饮，变成了今日的“只羡鸳鸯不羡仙”。从此，雨中的江南，总会多一把散着芬芳的油纸伞，伞下，是一对偎依的眷侣在走着，走成一首和谐隽永的诗，清新的画。

  水灵灵的江南，杨柳依依的江南，杏花，梨花，桃花，樱花的江南，紫燕剪春春雨竹丝丝弄管弦的江南，我真肛瘘的症状的要在这里老去吗？她呢？也要为人贤妻，做人良母了吗？

  　　

  　　

  　　

  四

  　　

  旭日东升，纺车吱呀，童谣呢喃。

  我，一位不再远游的游子，此刻正坐在河边的青石板上，看着水波粼粼，鱼儿鳞鳞，想着曾经许下的游历祖国山川的誓言。那时的我，疯狂的爱上了去远方的路，一地地，一处处，各种民俗风情让我流连忘返。但为何，江南，偏偏是你羁绊了我远行的脚步，是因为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绚丽繁华吗？是因为细雨婆娑，雨打芭蕉的凄绝冷艳吗？我无从知晓，我只知道，纤道，乌篷，台门，廊棚，雨巷，石桥，茶肆，谷场，一切都让我陶醉，而她，更是守候着我，多想永远沉浸在这个梦中啊。但为何，心中似乎总有个声音告诉我：你对江南，永远是过客，这里的天不属于你，这里的地不属于你，这里的声色犬马不属于你，你是属于这片大好河山的......

  是的，她春风般的笑靥一如江南的三春之水，冬夜之月，初夏细雨，深秋桂子，我不知道那当初的当初，是江南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江南，但我永远都是一个游子，永远都不能停下游历的脚步，这也是我永远的宿命。

  她呢？

  曾经以为江南的女子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但却不知道，江南女子，江南女子的女子，一代代，在江南丝竹，冷雨芭蕉中，凄清，凄艳又凄绝地为骑鹤而来的人儿彻底把酒，把酒，可曾问过青天？可曾孤灯残烛对影成三人？人呢？开封少年，江湖游侠，京都公子，纨绔子弟，在运河的那头拉纤的汉子，在边关的那头，守疆的汉子；在花城的那头，开店的汉子......

  到底有没有你就久不归的人儿？若是真的久久没有归来，又有谁能理解“锦书难托”？孤独寸心知，寂寞谁能解？

  我明白了，江南的女子永远只属于江南，正如她不是我的归宿，我也不是她的归宿。

  　　

  五

  　　

  依旧是简单的行囊，依旧是轻快的马蹄，我终究是个过客。

  身后的眼神依旧迷离，心中的痛依旧若隐若现。

  沧海桑田，桑田沧海······

  千年之后，面对同样的眼神，一位诗人写下了这些诗行：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